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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十六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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正式加入林蔭的工作室之後,林蔭將文喬介紹給了工作室裏的其他人。

工作室裏全都是女孩子,年紀和她們差不多,有的甚至才剛剛大學畢業,都是十分熱愛服裝設計的姑娘。

文喬認識了她們之後,就真正開始了她的工作。

這是文喬離了婚決定重新拾起專業後第一次動筆。

她先看了看自己念書時的設計圖,看了許久,才拿起筆試著畫起來。

本子前面的幾頁是她最得意的作品,但後面這一頁嶄新的,卻怎麽都不滿意。

她從本子上撕掉了好幾張紙,都是畫廢掉的她。

她覺得有點頭疼,一手握著筆,一手使勁按著額角,她強迫自己找靈感,強迫自己去畫,她大概是有些思路的,可下筆之後卻覺得自己在鬼畫符。

一氣之下,文喬把本子合上丟到了一邊。

擡眼四望,還好大家都在忙著,沒人註意到她這裏,如果看見了,還不知道作何感想。

念書時對自己的專業有多自信,文喬現在就有多慌亂。

她一直以為設計才能已經融入她的骨血,只要她拿起筆,就能找回巔峰時期的狀態,可現實再次給了她無情的打擊。

她已經不是以前的她了。

時間如白駒過隙,她不曾對握著筆的自己負起責任,而那個自己也理所當然地拋棄了她。

想到這裏文喬更慌了,她不能再坐以待斃,她得找點出路。

她拎起背包,一句話沒說跑出了工作室,林蔭回來時就看見她的位置空空的。

“喬姐哪去了?你們看見她了嗎?”她詢問工作室裏其他的人。

一個姑娘說:“十幾分鐘之前喬姐急急忙忙跑出去了,應該是有什麽重要的事情吧。”

林蔭點點頭,走到文喬的桌子邊,她本來沒多想,可當她看見垃圾桶裏作廢的設計圖,就知道事情不會那麽簡單了。

她放下背包蹲下去,將紙簍裏紙團撿起來一一查看,看了幾張之後就擔憂地皺起了眉。

文喬倒也沒去什麽危險的地方。

她去了商場。

商場是售賣商品的地方,商品包含很多,彩妝,服裝,食品,數碼,香水,等等等等。

文喬是來看衣服的。

她當然不買衣服,她是來找靈感的。

其實這些年和宮徵羽在一起,做他的全職太太,文喬也並沒完全放下設計。她常常看時尚雜志,了解最新的時尚動態,只是很少再動筆。

她害怕動筆之後她會閑不下來,會失去做全職太太的決心。

所以她不敢碰紙,不敢碰筆,就怕勾起自己被封存起來的夢想。

誰能想到,這麽長時間過去了,她有了重新動筆的機會,卻完全失去了那份能力呢?

文喬一路上了四樓,這裏有最頂尖的時裝品牌專櫃,也有奢侈品專櫃——例如包包、香水以及首飾。

文喬當時沒想那麽多,她一心都在看衣服上,一間一間店鋪逛過去,看著琳瑯滿目的服裝,想到自己被攢成紙團的作廢設計圖,挫敗感更強了。

時不與我,這是文喬內心最真實的感受。

她有些失落,神不守舍地往前走,都不知道自己走到了哪裏。

幽冥梵音正式上架,在本市的JR旗艦店做活動,宮徵羽作為這款男香的創作者,當然是要到場的。

這會兒活動已經散場了,媒體陸陸續續離開,有大客戶還在試香,也有宮徵羽在收尾工作。

他吩咐石陽把後續事情完成,便準備先一步離開。他並不適應在人生喧鬧氣味覆雜的地方久待,除非必要,他大部分活動都是不參加的。

其實也不是所有調香師都像他這麽多事,很多調香師做這一行是為了賺錢,他們才沒那麽多臭毛病,也沒那麽大架子,不做低廉調香。他們最在意的是保住飯碗,維持生活,他們連洗衣液的香氣都樂意去調配。

宮徵羽是做到了一定高度,不再需要考慮金錢和背景,也就可以追求更高層次的體驗了。

這也符合公司對他的期待,他越是毛病多,公司大概越是欣賞他。

走出旗艦店的時候,宮徵羽就看見了路過的文喬。

她根本沒往這邊看,手裏也沒提著袋子,不像是來逛商場的。

她臉色不太好看,慘白慘白的,單手環胸,另一手垂在身側緊緊握著拳,她偶爾會咬唇,很用力的那種,宮徵羽看著,都擔心她會咬出血來。

他站在那沒動,就那麽註視著文喬一步步靠近,然後在走到他面前的時候,視而不見地越過。

他倏地擰眉,斜睨向她的背影,忽然不想就這麽放她走了。

他突然伸手拉住了她垂著的手臂,文喬正在想事情,被嚇了一跳,驚呼一聲轉身去推他。

宮徵羽沒料到她反應會這麽激烈,對她毫無防備,被她推個正著,後退好幾步重重靠在了旗艦店的玻璃門上。

旗艦店裏的工作人員跑出來查看發生了什麽事,就看到他撞在門上。

他們擔心道:“宮先生您沒事吧!”

櫃姐面容精致,可謂花容月貌,她熱切跑上去攙扶宮徵羽,那幅畫面還挺和諧的。

文喬已經回過神來,在這裏遇見宮徵羽她倒是不意外,她淡漠地看了看他身後的旗艦店,收回目光便一言不發地要走。

石陽這時也跑了出來,他先是看見了推開櫃姐的宮徵羽,他貴氣俊秀的臉上布滿陰雲,如墨的雙眸微微瞇著註視某個方向,石陽順著望過去,立刻高聲道:“喬姐!”

他沖上去攔住了文喬:“喬姐,你怎麽來了?”他興奮地說,“你是來看發布會的嗎?你怎麽會知道是今天?是我哥告訴你的?”他完全搞錯了事情的來龍去脈,自以為了解一切,喜笑顏開道,“你們這是和好了嗎?真是太好了,我就說你們瞎折騰什麽嘛,非要離婚……”

“你哪只眼睛看見我跟他和好了?”文喬不得不開口打斷石陽的自說自話,她已經看見了圍觀人群那迥異的視線,很清楚如果再不喊停,石陽的話會被他們怎樣添油加醋傳播出去。

曾經的曾經,文喬也希望宮徵羽有什麽場合可以把自己正式介紹給他的同事。

她等啊等,等到今天也沒等到那個時刻。

現在他們離婚了,她也沒必要再渴望這個了。

此刻她需要清靜,那種事反而是她的累贅,她唯恐避之不及。

所以在打斷石陽的話之後,她便拉著他走遠,和宮徵羽附近的人拉開很長距離。

“不要亂說話,沒看見很多人在聽嗎?”站定腳步,文喬無視身後那道灼熱的視線,跟石陽解釋了自己為什麽出現在這,“我只是來逛街的,跟你們的什麽發布會沒有半點關系,更不可能再跟宮徵羽和好。”

石陽石化了,他半晌才道:“……原來是這樣?”他倒吸一口涼氣,“完了完了,事實是這樣,我居然還在那邊胡言亂語,還當著我哥的面,我這次死定了……”

文喬同情地看著他:“是啊,你這次死定了,你該知道他得多討厭我才要離婚,你也知道哪怕我們好著的時候他也不願意介紹我給同事認識,現在你當著那麽多人的面說那些話,他不生氣才怪。”

“那我可怎麽辦。”石陽快哭了,“我是不是可以準備後事了?”

看他如此認同自己的話,想到自己話裏代表的含義,文喬難以自控地感覺到一陣心酸。

她過了一會才說:“我幫不了你,你自己回去面對吧,記得以後沒搞清楚事情就別亂說話,我走了。”

她轉身要走,卻發現不知何時,宮徵羽已經站在了他們不遠處。

那個位置不遠不近,既不會冒犯,也不至於被忽略。

那個位置也剛剛好可以聽見他們的對話內容。

所以宮徵羽把他們的對話聽得清清楚楚。

他今天要參加發布會,所以穿得比較正式,墨藍色細線條紋的襯衣,領口和袖口的紐扣都像珍珠一樣泛著光暈。襯衣面料也很好,和珍珠紐扣一樣很有光澤。他在襯衣外面穿了件黑色西裝外套,外套邊線是黑色緞面,無一處不透著貴氣典雅。他身下穿著的是最普通的黑色西褲,也因為熨燙妥帖極有風度。就連那雙黑色皮鞋都仿佛嶄新,走了那麽些路也纖塵不染。

他把自己照顧得很好,在失去了她這個妻子之後,他依然可以把自己收拾得如此得體。說來也對,在他們剛認識的時候,在她沒有加入他的生活時,他不也把自己照顧得很好嗎?

那時的他就已經足夠迷人了,並不是她和他結婚之後,由她來將他修飾得迷人的。他從最開始就是最好的,與她沒有太大關系。認識這一點沒什麽難的,雖然這讓人心裏不太舒服。

文喬不想再在這裏呆下去了,因為專業的事情她已經夠煩了,實在沒工夫再因為前夫煩惱。

她轉身要走,可宮徵羽只一個手勢就趕走了圍觀的石陽,獨自一人追上她,抓住她的手腕讓她不得不停下腳步。

“幹什麽。”文喬冷著臉回頭,正對上男人並不遙遠的臉龐。

他可真好看,唇紅齒白,膚如凝脂,用來形容女性的成語拿來形容他一點都不違和,再加上他身上那種強烈的禁欲的男性荷爾蒙,他的英俊也就半點都不顯女氣。

這樣的男人睡了三年,睡了他最年輕最好的那幾年,好像也的確不怎麽遺憾了。

想到林蔭曾用來安慰自己的話,文喬竟然有些想笑。

“我不問你今天為什麽神不守舍地來這裏。”宮徵羽見她不走了,便放開了她的手腕,筆直佇立著說,“我只想告訴你幾件事。”

文喬皺起眉,諷刺道:“宮先生竟然還有事要告訴我?”

宮徵羽望著她語氣平靜道:“我沒討厭你,我和你離婚的理由已經給了你,是不是因為討厭你很清楚。至於你跟石陽說我不願意介紹你認識我的同事,這也是無稽之談。”

文喬睜大眸子看著他,沒有很快說話。

宮徵羽抿了抿唇說:“現在說這些話不太合適,但我之前不想介紹你認識他們,一來是不希望別人過多窺伺打擾我的私生活,二來……”他轉開視線,壓低聲音道,“我不希望你把過多註意放在那些無關緊要的人身上,如果有那個心思和時間,你可以多關註一下我。”

文喬楞住了。

她沒料到都走到這個地步了,宮徵羽還會跟她解釋以前的事,這解釋還如此暧昧擾人。

她握了握拳,冷淡地笑了笑說:“宮先生現在是什麽意思?”她睨著他,“你找我解釋這個不覺得很無謂嗎?我們只是陌生人而已。你現在這樣的行為讓我很難不聯想到那種藕斷絲連,腳踩N條船的渣男啊。”略頓,她搖搖頭說,“不,不管你有沒有腳踩幾條船,有沒有藕斷絲連,都不影響你渣男的本質。”

宮徵羽是廢了好大心思才把那些話說出來的,得到的是文喬這樣的回應,雖然在意料之中,但還是有點難以接受。

他臉色不太好看,文喬也不在乎,她不帶任何感情道:“別再浪費口舌在我身上了,過去怎樣我不想回憶了,我只想計劃未來,而我對未來的計劃裏絕對不會有你,你大概也不希望有你,不是嗎?”

她說完話轉身就走,宮徵羽跟了幾步停了下來,立在沒有再動。

石陽在一邊躲了許久,這時他悄悄湊了上來,在宮徵羽身後說:“那個,哥,雖然喬姐拒絕你了,但你千萬不要氣餒,我看得出來你後悔了,作為你的生死兄弟,我一定會盡我所能為你出謀劃策的,前提是你一定要有恒心,一定要努力去嘗試,不怕死去嘗試!你沒聽說過那句話嗎?無限接近死亡,才能感受到生存的真諦啊!”

宮徵羽淡漠回頭,居高臨下地俯視著石陽:“我看起來是在挽回她?”

石陽立刻點頭:“當然,我看得真真的。”

“你看出我後悔了?”宮徵羽又低聲問了一句。

“你當然是後悔了!這還需要看嗎?你要不是後悔了,你跟前妻解釋那些事情幹嘛?”

“……原來我說這樣的話,會給人這樣的想法。”

“是的是的,不過別擔心,只有我和喬姐知道而已,不丟人不丟人。”石陽笑瞇瞇地說。

宮徵羽盯著他看了好一會,擡手指著旗艦店的方向道:“去把東西收拾好,一分鐘之內回到這裏,晚一秒提頭來見。”

石陽震驚了。

這是公報私仇吧!這一定是吧!他那點小心思被他看出來了,還被他說出來了,所以惱羞成怒了?!這也太過分了!可再怎麽過分,石陽還是第一時間往回跑了。

世道艱難,工作難幹,哥難伺候,怎麽做都不對,也不知道他的春天什麽時候才能到……

石陽走後,宮徵羽一個人站在那沈思了片刻,從西裝裏側口袋取出了手機。

他解鎖手機,在通訊錄翻了一下,找到了林蔭的名字。

文喬今天出現在這肯定不會毫無緣故,她看起來狀態不對,宮徵羽知道這個時候最好還是別摻和她的事,最好是保持距離,等到時機成熟再做打算,但是……

蹙眉嘆氣,他最後還是按下通話鍵,撥出了電話。

然後他就聽見電話那頭傳來的機械女音。

“您撥打的電話暫時無法接通,請稍後再撥。”

無法接通?林蔭可是出了名的二十四小時不關機。

打之前還有些心情覆雜,猶猶豫豫,打了之後無法接通,宮徵羽就顧不上別的了。

他不死心地又試了幾次,每次都是同樣的結果。

這個時候石陽回來了,他直接要來石陽的手機,照著林蔭的電話號碼撥了過去。

電話通了。

宮徵羽先掛斷,又換自己的手機打,還是暫時無法接通。

“哦豁。”石陽哪壺不開提哪壺,“一個號碼,我的電話打是通的,哥你的打就是無法接通,看來你被人拉黑了啊。”

宮徵羽低頭看他,黑沈沈的眸子裏翻湧著濃烈壓抑的情緒。

石陽:“……”不作死就不會死,我怎麽就不能明白這個道理呢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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